女性意识,是当下正热的性别议题。但妇女节又不应该只谈论女性主义,所以我想列的这份影单,它涵盖了女性生活的方方面面。这些电影的女主人公不只有独立勇敢的女权斗士,或者是被欺凌的女受害者。
性别战争之外,她们也是情窦初开的妙龄少女、性感时尚的都市丽人、朴实无华的田间农妇、温柔善良的退休老太、一意孤行的文艺中年、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妇等等。她们不一定是隐忍、悲惨的,也不一定非得独立、自信,她们可以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也可以脆弱、胆小、自私、虚荣、短视、高傲,但她们依然可以很美。
1.《你好,李焕英》
还记得《浪姐》第一季的开篇词吗?“女人,从母亲开始,就是我们一生中最早记得和最后忘却的名字。”所以第一部要推荐是“献给妈妈”的《你好,李焕英》。这是一个穿越的故事。“从来不让母亲省心”的女儿回到母亲未婚的年代,为了不让母亲生下自己而大费周章。
“如果母亲没有生下我,是不是会更幸福。”女儿帮助母亲改变命运的前提,是建立在自我牺牲之上的。而这种牺牲,恰恰也是为了报答母亲为家庭所作出的牺牲。
片中李焕英与贾小玲的关系,是当代非常理想的母女关系。
有人认为,现代社会不应当再歌颂“伟大”的母爱,扼杀女性作为母亲之外的其他价值。的确,李焕英是个任劳任怨的传统女性,一点也不现代。但我认为,新一代的年轻女性,大可以不做牺牲自我、成全家庭的母亲,却不应当不感谢上一辈已经做出过牺牲的母亲。因为感恩母亲,为母亲拥有快乐的人生而不懈努力,是在哪个时代都不过时的价值观。
2.《漂亮女人》
向往高级的物质享受,嫁个有钱人的女性价值观,在当代社会里好像特别见不得人。但下面推荐的这部浪漫爱情片《漂亮女人》,告诉我们那样的女孩在什么情况下,也可以是“Pretty Woman”。
红灯区站街女薇薇安,看上了百万身价又年轻帅气的老板爱德华。她的率真和大方一开始就俘获了爱德华。这个男人顺从她的心意,也为她花钱。如果故事停在这里,那么它就是一个“霸道总裁爱上我”的俗套爱情故事,我一点也不想推荐给姐妹们看。
还好,薇薇安是一个不甘在爱情中落入俗套的女性。她不止想要钱,也想要平等的爱和尊重。为了获得后面两样东西,她甚至差点丢掉了这个多金男。就凭这点,薇薇安就和别的爱钱女人不一样了,她是个清醒的爱慕虚荣的女人。最后薇薇安真的获得了浪漫得不得了的爱情。
即便穿上名牌连衣裙,没有得到平等与尊重,依然不是薇薇安想要的爱情。
我把《漂亮女人》加入这个片单还有个原因,就是对浪漫爱情的肯定。嫁给爱情,在当代性别观念里被有意识地批判成“恋爱脑”之类的贬义。但我认为女性的恋爱需求不应当与性别平权对立,渴望浪漫爱情,渴望与宠爱自己的伴侣度过余生,也不见得不是女性主义。
3.《末路狂花》
下面是一部重量级的,迄今为止电影史上最著名的女性电影《末路狂花》。女性电影无论其表现形式如何多样化,它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改变两性结构性不平等的现实社会。《末路狂花》是两个女人反抗男权社会的故事。家庭主妇赛尔玛被丈夫无视,餐厅服务生露易丝遭遇过性侵。
两个闺蜜准备来一次公路旅行。结果就在出发当日的酒吧停车场,一位男子企图强奸塞尔玛。露易丝及时赶到,把男人当场枪杀了。她们从此亡命天涯。在逃跑的路途中,两个女人还遇到几位男性。但他们均令人失望,非但没能拯救两位女性,反而更令观众看清当时女性的生存状况有多么艰难,明白她们的逃跑和反叛,不是任性,也不是仅仅因为一次偶然的性侵。
电影的结尾,即便驾车坠入深渊,两位“末路狂花“也不愿成为男权社会的阶下囚。
这部电影拍摄于1991年,到如今已经30年了,但它还没有过时。因为两位女性的悲剧当下仍在上演。今年女性新闻的关键词还是性侵、精神控制、家暴、歧视等等。只要这些没有消失,《末路狂花》就值得一刷再刷。
4.《82年生的金智英》
《82年生的金智英》是韩国畅销书改编的电影。它站在非常当代的女性主义视角,真实描绘了千万个步入婚姻后牺牲事业的家庭主妇困境。为什么说当代?因为金智英已经拥有非常体贴的丈夫,也没有遭遇到性侵、精神控制等恐怖的恶意。但是在她所身处的环境中,女性权益依然受到方方面面制约与压迫。
这些遭遇在日常生活中又是那么的“不可见”,极其容易被忽视。即便同样身为女性,我也依然对某些情节感到些许诧异。
金智英身患产后抑郁症
这部电影很特别,它没有女性被侵害的恶性事件,也没有所谓孰是孰非的道德站队,它又是那么举重若轻,细思极恐。我很感激有这部电影,否则人们或许无法得知——原来,社会上存在着如此多的性别不平等,女性们默默承受着那么多的苦痛;原来,社会对性的禁忌,可以拿来方便地进行性骚扰;原来,女性的自主意愿必须得到尊重。
5.《波兰爱经》
一个波兰女性在性被污名化的时代,领导众女性完成性解放运动。《波兰爱经》是一部非常燃的电影。1970年,波兰性学专家米夏琳娜·维斯洛卡,拿着波兰第一本以女性视角写成的性学专著《性爱的艺术》找到出版社时,被拒之门外。拒绝出版的理由是“露骨性爱描写以及没有使用专业术语”。
历经艰难后,出版社领导终于答应在删除“高潮”一章的前提下,这本书可以被出版。可是米夏琳娜拒不答应,她认为如何教导女性在性爱中获得愉悦,正是这本书的精华所在。后来,那些曾经在米夏琳娜的帮助下,体验到性爱欢愉的女人们团结起来,集体罢工,偷书稿。终于,上至老妪,下至少女,都在偷偷传阅复印本。《性爱的艺术》成为地下流行读物。
米夏琳娜教导女性享受性愉悦
我想推荐这部电影给那些不敢说出性需求的女性。近几年,女性戒色贴吧里,邪教般的“女德”蔚为主流,下面的帖子清一色都在“教导”女性应当拒绝性爱,遵守妇德,以性爱为羞耻。可是造物主创造了女性阴道,绝不仅仅是为了让女性生儿育女,也是为了给女性带来乐趣和愉悦的。
6.《立春》
《立春》里的王彩玲,可能是这份片单里最不招人喜欢的女性角色。她外貌平平,内心也不高尚。但我依然希望我们可以暂时把偏见放一放,从另一个角度欣赏这样的女性,发现她的美。王彩玲其貌不扬,却有一副好嗓子,每天在破屋里高唱咏叹调。
她很清高,把自己当高贵的艺术家,对审美不高的追求者极其不屑。她觉得自己生错了地方,在一座边缘的工业小城市当音乐老师,太屈就她了。她想当歌剧演员,先去中央戏剧学院,再去巴黎歌剧院大展歌喉。为了梦想,她一次次地坐长途火车去北京,找工作,调户口,花光了自己的积蓄。
王彩玲狂恋的高雅艺术,在小城市无人欣赏。
拼了命地追求不切实际的梦想,听起来蠢极了。但导演顾长卫的镜头始终温柔,就像春天湿润的风吹过,王彩玲说“我是自己被自己感动了”。那个镜头很美,我想是源于对王彩玲的敬意和温柔,对她追逐浪漫理想的赞赏。
07《乱世佳人》
上映于1939年的《乱世佳人》是这份片单中年代最久远的,但无疑是影响最深远的。“Gone with the Wind ”,这是原著的名字“飘”。我却认为电影中文译名“乱世佳人”再贴切不过。因为佳人的自强和乱世有着直接的联系。斯嘉丽原本是庄园主的千金小姐,她少女时期的叛逆与其说是一种女性意识,不如说是地位和学识所赋予她的胆量。
后来南北战争爆发,家园不复存在。斯嘉丽才真正具备了女性自强的性别意识。面对北方士兵侵入家园的威胁,她举起了枪。为了重建家园,她像黑奴那样辛勤地挤牛奶、采棉花。在农业赋税愈发沉重时,她当机立断地选择从商。
《乱世佳人》结尾金句
斯嘉丽并不身处呐喊性别平权的当代,她的觉醒也没有意识形态的加持,纯粹是出于追求幸福生活的本能。我认为,这恰恰是这个人物穿越时空永恒魅力所在。因为她的理想,也是一代又一代女性的理想。
8.《卡罗尔》
这是两个女人之间的爱情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50年代的美国。当时整个国家笼罩在政治迫害和文化逆流的恐慌气氛里。所以,是苦恋。我推荐《卡罗尔》因为这是一部勇敢的电影。在那个年代,禁忌的爱情没有击垮她们,反而赐予她们力量去突破社会伦理的束缚,大胆地追求自由的同性爱。这份勇敢,在当下依然稀缺。
卡罗尔(右)与特瑞斯(左)一见钟情
卡罗尔是一个有丈夫有孩子的贵妇,特瑞斯只是个小姑娘。原著《盐的代价》是从特瑞斯的视角讲述的,电影《卡罗尔》却转换了视角。或许是相比较一无所有的特瑞斯来说,卡罗尔要放弃的爱与承受的苦要多得多。
为了凸显“苦”,导演把卡罗尔的丈夫从尖酸刻薄改成了温柔痴情。他那么好,但卡罗尔还是要离开他。卡罗尔与女儿之间的感情戏也有所增加。她那么深爱着女儿,却也不得不在离婚诉讼中大胆承认性倾向,为此输掉了女儿的监护权。我觉得这些改动都非常精彩,因为正是有了这些“苦”和一道道的阻碍,卡罗尔义无反顾的身影才显得那么动人。
9.《诗》
李沧东的《诗》是一首写给老年女性的诗,它非常美。主人公杨美子已近暮年,还是打扮精致,举止优雅,和她的名字一样美。但是她的日常生活却没有那么多诗意和美感。女儿在首尔工作。女婿去世。美子承担了照料外孙的任务。美子生活清贫,靠救济金和做小时工维持生存。
她刚查出患有老年痴呆症,偏偏又决定要学习写诗。美子却一时写不出来。外孙在学校对女同学施暴,直接导致了那位女生的自杀。也许因为无法忘记这些触手可及的罪恶,美子始终无法写出优美的诗。即便如此,她也仍然以诗意的态度面对生活,对身边的人始终保持友善。
美子的扮演者尹静姬上个月曝出患有阿尔兹海默症
走完替外孙救赎的艰难旅程后,美子终于交上了一首诗。“时间会飞逝,玫瑰会枯萎么;现在是说再见的时候了;就像风停留了又走了一样;就像影子一般;承诺永远不会回来”。我想诗的美,源于她的内在美。
10.《初吻》
最后我想推荐苏菲·玛索的成名作《初吻》。故事主要讲的是13岁花季少女薇卡的初恋。这个发生在巴黎的故事,洋溢着青春的味道。我们跟着薇卡出入舞厅和溜冰场,体验初次恋爱的激情炙热。也伴随着云淡风轻的失落和忧愁,因为少女还有无尽的精力去投入下一次恋爱。
假如你已青春不再,感官无法被这份少女心打开,还是要看这部电影。因为其中还有两位精彩的女性,她们的故事呈现出别样的魅力。中年母亲有着成熟与独立的女人味,她的爱情故事从容又紧张,荒诞又温情。还有教会孙女如何去爱的外祖母,她是个看透世事,却依然快乐的乖张老太。
薇卡和外祖母
总之,《初吻》适合所有女性,并且是在不同的人生阶段,可以拿出来反复看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