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档,有些电影负责爽。比如《刺杀小说家》,看的时候觉得哎呦不错,看完走出电影院,跟失忆了似的:我在哪儿,我是谁,我刚看了啥……有些电影负责笑。如今说《唐探3》还挺好玩,是不是会被骂?那羊哥就顶着锅盖说一句,我觉得以商业电影的标准来看,《唐探3》不算很好,但也绝对谈不上烂片,至于陈思诚本人是否油腻,是另外一个问题。有些电影负责失踪。我在家乡三线小城过年,大年初四想看《人潮汹涌》的时候,发现几乎已经没有排片了。有些电影负责思考,《你好,李焕英》不是只有催泪这一个功能,作为女导演的作品,只要拿出足够的真诚,总能探讨一些容易被忽略的女性残酷现状。爽、笑、失踪,没有太多可谈的,决定再谈一次负责思考的《你好,李焕英》。
电影《你好,李焕英》的笑点、泪点最集中的一个情节,是贾晓玲试图重新安排母亲的人生。
她想让沈腾饰演的厂长儿子沈光林与李焕英结婚,可惜最终阴差阳错,李焕英还是选择了乔杉饰演的锅炉工人贾文田。李焕英与贾文田官宣结婚,追求李焕英失败的沈光林没脸在厂里呆下去,决定脱离厂长老爸的羽翼,南下深圳闯荡,并且拒绝了老爸给安排的深圳办事处的职位,把它让给了女同事王琴。1981年的深圳,如今回头看,用遍地黄金形容,丝毫不为过。造化弄人,李焕英与这样的命运擦肩而过。虽然李焕英讨厌王琴,然而在贾晓玲的愿望里,她想让妈妈过王琴式的生活——富裕、世俗、幸福、被人嫉妒。这一段,我觉得很好看。尤其沈腾在船上吃了坏毛豆,绝对是教科书级别的喜剧表演。
但我的一位男性朋友觉得这个情节设置太势利了,好像贾玲妈妈的不幸,就是因为嫁给了锅炉工人而不是厂长儿子似的。生活中的很多事情,好像确实不好明说,明说出来,总难逃“势利”;明说出来,是对其他亲人的伤害。生活中的贾玲一家,在她赚钱之前,算得上清苦。贾家两个女儿曾经同时考上大学,姐姐贾丹当时已经工作,为了让妹妹安心读书,她不仅放弃了自己读书深造的机会,而且把每个月工资的一半,寄给在中戏读书的妹妹贾玲。
有豆瓣网友说,看完《你好,李焕英》,很多姑娘跟贾玲一样,有个心愿:如果能穿越到妈妈未嫁时,拼尽全力也要改写妈妈的命运,为她换个老公。这个问题很虐心,左边老妈右边老爸,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也扪心自问,答案是如果有能力穿越,我应该会帮我妈去救她的前夫。我家是再婚家庭的组合,我妈的第一个丈夫游泳时溺水,她守寡5年,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实在太苦,才找了我爸,有了我。我妈是一个特别细腻敏感的人,在第一段婚姻关系中,她被温柔呵护。
我妈在后面的这场婚姻里,始终没有得到她想要的温柔。我爸是那个时代典型的中国男人,从农村奋斗到城市,胜负欲强,重男轻女,喜欢喝酒打麻将,视朋友为手足,妻子似衣服,崇尚女主内男主外的婚姻。但问题是我妈也同样要上班,虽然工资没我爸高,但那绝对不是能力问题,而是因为被家庭拖累了。我童年最深的印象是我妈身上有没完没了的家务,我爸身上有没完没了的酒气。
2017年春节档,韩寒的穿越电影《乘风破浪》狂揽票房10.49亿元。不被父亲理解的赛车手徐太浪穿越到父亲的青年时代,目睹父亲的一事无成,父母的奇异恋情,与父亲共度放荡时光,终于达成和解。
在那个故事里,赵丽颖饰演的母亲,因难产而死。
一个漂亮姑娘,爱上浪子,赔上了性命。他儿子有了穿越的机会,感动于母亲对于爱情、生命的奉献,却没有动一丝一念,改变她的悲剧命运。邓超饰演的徐太浪,一边赞美父母爱情,感叹这姑娘真棒,转头兴致勃勃地加入了废材老爸激情燃烧的街头岁月,高呼:“无兄弟不远行。”
“妻子如衣服,兄弟似手足”,才是中国男性骨子里的母亲河。在男性题材影视剧里,女性永恒的角色是伟大的牺牲,不管值不值得、愿不愿意。4年后,贾玲的《你好,李焕英》同样是穿越题材,果然是girls help girls,只有女导演才会想到改变母亲的命运,帮妈妈换个老公,“只要你幸福,这个世界可以没有我”。我无意评判两位导演的高下优劣,都是能人,都比我强,我逼逼个啥?我想说的是,男导演喜欢男巨婴,女导演心疼女壮士,是人之常情。
我敬重每一位尽最大努力为女性发声的人,这也是我对自己的要求。当我们谈女性压力、girls help girls的时候,总有男性觉得自己被冒犯,其实大可不必。如果你们想要的是不平等的关系,我劝你赚很多很多钱,然后去找一个只认钱的姑娘,折断她的翅膀,锁住她的见识,每天用钱砸她,这是在新时代,保持旧式婚姻唯一的出路。如果做不到,或者你依然希望在婚姻中,享受美好的灵魂交流,就必须放下身段儿,去做一个温柔的男性,记住好婚姻,靠男人。文明进步的受益者,是能够与时俱进的所有人类。平权作为文明进步的重要一环,男女共同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