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来的传奇、一代澳门赌王何鸿燊，人生最终定格在98岁。他留下的几百亿财富，从此跟他再无关系。
半个世纪以来，何鸿燊出席过许多次葬礼，而如今这一次将是最特别的，因为是他自己的葬礼。
01 亲人的葬礼
1921年11月25日，何鸿燊在香港出生时，父亲何世光的事业正如日中天。
荷兰人何仕文与中国女子施娣生了四个儿子，长子何东次子何福，何甘棠则是何东何福同母异父的兄弟。何东后来成为港澳华商首富，何氏家族也成为香港四大家族之首，何世光则是何福的儿子。何甘棠的养女何爱瑜嫁给了粤剧演员李海泉，生有一子李振藩，后来改名李小龙。所以在名义上，何鸿燊和李小龙是不出三代的表兄弟。
何鸿燊自小聪明伶俐，何世光对其宠爱有加，专为他在赤柱海边建了一幢度假别墅，就以何鸿燊的英文名命名为Stanley Lodge。何鸿燊的家里，园丁厨师司机女仆共有二十多人。
但荣华富贵梦在何鸿燊13岁那年突然破裂。因为投资股票破产欠下巨债，何世光四兄弟大难临头。何鸿燊的叔叔何世亮吞枪自杀、何世耀被逼疯后服安眠药自杀、伯伯何世荣就此平庸一生。
心理素质最强的何世光知道债务在身，香港万万不能呆了，于是带着未成年的两个儿子何鸿展、何鸿威前往越南躲债。住宅抵押了，别墅易主了，家私拍卖了，奴仆遣散了，家里的所有资产变卖掉还不够抵债。被赶出祖屋时，何鸿燊还以为只有搬到海边别墅去，母亲冼兴云哭道：哪里还会有叫Stanley Lodge的屋。
何世光没有留下什么安家费，从此也许多年不敢与家里通音讯，何鸿燊那时常常担忧：夜里老鼠出来偷米，明早无米下锅，上不成学。
家道中落，世态炎凉。经历过往日谄媚亲戚的势利白眼之后，何鸿燊开始提前进入残酷的成人世界。破产之前他在名校皇仁书院读书，成绩倒数；之后在无钱交学费的压力下发奋苦读，每年靠奖学金来交纳学费。
1941年日军侵占香港，因为叔公何甘棠的关系，何鸿燊受日商齐藤邀请去澳门碰运气。何鸿燊在澳门上岸时，身上仅有10港元。
凭着胆识、魄力和机遇，两年后何鸿燊就拿到了100万港元的分红。在澳门捞到第一桶金后，何鸿燊回到香港投资地产。当他在1959年成为千万富翁时，李嘉诚和李兆基的地产事业都才刚刚起步。
而何世光在越南西贡也经商成功再次崛起，成为当地有名的华人富商，还清了当年所有的债务。他说，“天无绝人之路，除非你想自绝。”1974年，88岁的何世光在香港去世，已成澳门赌王的何鸿燊为其举办了辉煌盛大的葬礼，轰动一时。
但仅仅七年后，赌王33岁的长子何猷光就与妻子Suki在葡萄牙里斯本遭遇车祸身亡。不管是否意外，何鸿燊最难接受的，就是要出席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葬礼。
02 敌人的葬礼
虽然是赌王，但何鸿燊其实不善赌术。他麻将和象棋都玩得很好，但都不为赌博而玩。他自己说，“我为什么还要在赌桌上赌呢？每天这么多人来葡京赌钱，不就是跟我赌输赢吗？我其实是天天在赌。”
但何鸿燊之所以会成为不赌的赌王，是因为有一直想成为赌王之王的叶汉。相识之初，两人是合伙人是朋友；但一山不容二虎，注定要成为终身的对手。
叶汉一生，就是一部活生生的二十世纪澳门赌博史。 他自幼好赌，牌九骰子百家乐中西古今赌术无一不会无一不精，是公认的赌界天才。周润发的赌神，原型就是他。
在遇上何鸿燊之前，叶汉为澳门的两代赌王卢九和傅老榕效力，但叶汉不愿久居人下，他要做名符其实的一代赌王。
50年代初，叶汉在越南西贡开赌场，得到了何世光的帮助，比如了解当地民风、向当局申请赌场许可证、租赁场地等等。因为与何世光的来往，叶汉结识了何世光的女婿叶德利。叶德利是典型的花花公子，一生只爱赛车和美女。
1961年，叶汉下决心要从傅老榕家族手中夺过澳门赌场的专营许可证，也就是俗称的“赌牌”。他说服叶德利入伙，叶德利说服何鸿燊入伙，何鸿燊又说服好友霍英东入伙。一开始，叶汉就与何鸿燊相互提防，但叶汉要倚重何鸿燊在澳门的人脉和财力、何鸿燊要倚重叶汉在赌界的资历，因此尚能彼此容忍。
在新任澳门总督的暗中支持下，叶汉最终成功夺得赌牌，四人就此成立了澳门旅游娱乐有限公司，叶汉任赌场总管，而何鸿燊任公司总经理。起初十年，叶汉的名声如日中天，俨然为娱乐公司的当家人。
而何鸿燊心里更清楚，要做赌王，真正的功夫其实在赌博之外，在于如何应对各色人等及控制权力。对有权势之人，或巴结、或迎逢；对下属，或笼络、或压制；对外部人士，或深交、或淡往、或疏远、或打击——他何鸿燊能做到，而叶汉做不到。
最终两人的二十年暗战在1982年最终收场。叶汉放弃娱乐公司的股东身份，接盘的是香港的珠宝大王郑裕彤。后者本是叶汉拉来对付何鸿燊的，后来却与何鸿燊成了亲密的合作伙伴。叶汉虽然被尊称为“鬼王叶”、“赌圣”，但在商场如战场的交锋中，却注定不是何鸿燊的对手——于是终于是何鸿燊成了澳门的赌王。
心怀不忿的叶汉咽不下这口气，一有机会就要与何鸿燊为难。1988年，年逾八旬的叶汉将赌船“东方公主号”开到港澳外的公海上开赌，抢走大批何鸿燊的葡京常客，令何鸿燊愤怒不已又无可奈何。等到何鸿燊无计可施只能自己也租船开向公海之时，出了一口气的叶汉潇洒地抽身而退。“东方公主号”几经辗转落到香港永盛电影公司向华强、向华胜兄弟手里，于是周星驰、刘德华、张敏和老板向华强就在这艘赌船上拍了一部《赌侠》。
叶汉之后长期在拉斯维加斯逍遥，当地的赌场经常能看到众多保镖毕恭毕敬地簇拥着一个糟老头子上厕所。他最多一次能赢200多万美金，一次也能输掉300万美金。不管输赢再大，他都能睡得安稳。他给自己的评价是“我虽然精于赌术，但计算一生，只是打和，得个‘玩’字。”
离1997香港回归不到两个月时，92岁的叶汉结束精彩的一生撒手而去。76岁的一生之敌何鸿燊亲自前往叶汉灵堂悼念，送上“高山仰止”四个大字。既给予对手以应有的礼遇和尊敬，也是对两人数十年恩怨的一笔勾销：反正赌王终于是我，不是你。
03 友人的葬礼
叶汉是何鸿燊的对手，霍英东却是何鸿燊的朋友。
霍英东的出身，比何鸿燊卑微得太多了。他的父亲是生活在水上的艇户，香港人视之为贱民，连居住在破烂屋舍里的穷人都瞧不起他们。7岁那年，台风杀死了霍英东的两个哥哥，疾病又带走了霍英东的父亲霍耀容，霍英东从此跟着母亲上岸生活。他只比何鸿燊小两岁，但当霍英东努力考入皇仁书院、与何鸿燊成为校友时，却比他低了三级。那时两人其实不相识。
相识倒是因为彼此爱麻将的太太。霍英东在韩战期间运输物资起家之后，何鸿燊太太和霍英东太太经常会去商人叶北海家中打麻将，到了晚上十一点，何鸿燊和霍英东就会去叶北海家接老婆。见面了聊聊天，有时一起去吃宵夜，就这样成为了朋友。
虽然最终加入叶汉的团体并成功获得澳门赌牌，但霍英东其实对赌博一直保持警惕。因为他出身贫困，把名誉看得极重，绝不愿冒不必要的风险，而失去目前拥有的来之不易的一切。虽然后来何霍两人都成为超级巨富，但跟何鸿燊财产都由赌博业直接或间接衍生的不同，霍英东的庞大基业是靠地产和石油产品累积起来的。
两人在澳门娱乐公司共事多年，无意于赌博业的霍英东作为最大股东并不与何鸿燊争实权，是以被外界公认为最佳搭档。何鸿燊说服霍英东参股成立澳门娱乐公司，在六七十年代霍英东受港英当局和亲英派排斥时，更给予不少帮助。而在香港回归前后，作为香港富豪中与内地关系最紧密的霍英东，又反过来给予何鸿燊许多支持。
几十年的故交，并不代表没有看不惯之处。何鸿燊和霍英东，在为商的理念上差异甚大，当初之所以成为朋友，机缘巧合占了相当的比重。在为人处世上，霍英东也深知何鸿燊的强势性格：
“他看来对钱银并非睇得咁紧要（他看起来并不是很看重钱），不过在争执上，跟叶汉又好，同我又好（不过在争执的时候，无论是跟叶汉还是跟我），他都一定要赢，他比较主观。好似（就好比说）大家搞珠城酒楼，有单好细的工程（有一单很小的工程），他同人讲（跟人说）一定要争到，就要去争赢。就算打波（打球），他话要赢（说要赢），咁我多少都让佢（那我多少都会让着他），知道他性格系咁（知道他是这样的性格）！”
“自从我返内地投资后（1980年），因太忙而好少同他见面。我觉得澳门的成功，并非净系他（的功劳），他好钟意别人叫他做‘一代赌王’，好似觉得好有荣誉，好有声望咁！”
按说年纪越大，火气应该越淡，什么事都应该看得越开，但两人似乎并非如此。1999年3月，距澳门回归只剩几个月的时候，全国政协副主席霍英东在两会上公开表示，“澳门的治安问题严重，与娱乐公司独揽赌权及其经营方式有关。要解这个死结，未来特区政府应将赌权收回。”对于以专营澳门赌场为命脉的何鸿燊而言，这不啻于当头一棒。
最终澳门赌权开放的2002年4月1日，霍英东即刻宣布退出澳娱，而市值一百亿的27.7%股份全部捐给澳门霍英东基金会。当日霍英东非常甚是兴奋舒畅，或许因为从此以后，跟何鸿燊再无纠缠瓜葛。
在记者会上，霍英东说，“无我，所有澳门一切都系假，包括何鸿燊。”何鸿燊后来回应，“几十年朋友，他开玩笑，讲讲故事而已。”之后两人更是没有多少见面机会，即便碰上，也是心照不宣地寻常寒暄而已。
叶汉令何鸿燊进入赌博业，霍英东则帮何鸿燊成为赌王。霍英东之于何鸿燊最大的幸运，就是没有变成反目成仇的另一个叶汉。对何鸿燊这样的人而言，也许很难有超出利益纠葛之外的朋友。许多觥筹交错的朋友，也或许只是还没有公然撕破脸的对手而已。
2006年10月，霍英东在北京协和医院病逝，以国家领导人的规格举殡。85岁的何鸿燊跟董建华、曾宪梓、李兆基等政商名流一起，在香港殡仪馆扶着覆盖国旗的霍英东灵柩。没有霍英东，何鸿燊未必是今天的赌王；但反过来，如果不是凡事都要争赢，何鸿燊也一定成不了今天的何鸿燊。
04女人的葬礼
在霍英东去世前两年，何鸿燊已经出席了一场自己女人的葬礼。
何鸿燊是混血儿，身高一米八五，长相英俊非凡。在香港大学读书时，有女生主动示爱邀他出外游玩，但当时他正穷得一文不名，自知无力承担恋爱的消费支出，所以自己泯灭了青春期的绮梦。
年少时得不到的，成年后一有条件往往就会十倍百倍地补偿回来。英俊多金、有权有势、风度翩翩、能歌善舞、幽默风趣，何鸿燊因此终生身边不乏佳丽作伴。对于女人而言，他是完美的男伴。即便是才华横溢的黄霑，也感叹自己并非同性恋、却为赌王所深深倾倒。
有名气有地位，有风度有魅力，天生的女性杀手。所以对于何鸿燊而言，一直以来头疼的并非追不到女人，而是甩不掉络绎不绝主动紧贴的女人。
但他的发妻，却是何鸿燊主动追来的。40年代初何鸿燊刚到澳门不久，偶遇天生丽质系出名门的少女黎婉华，遂以学习葡语为由开始追求。当时的黎婉华长相气质近似英格丽褒曼，被称为澳门第一美人，父亲更是知名律师。何鸿燊每天趁黎婉华放学时，骑车到她住的山水园约会，下工后再约她喝茶。谈天说地，兴之所至，从无冷场。浪漫之至，又体贴有加。
两人很快于1942年成婚，金童玉女传为一时佳话。岳父是当时政府的公证人，为何鸿燊在澳门的基业搭建了许多人脉，例如进入贸易局与何贤这样的澳门望族子弟成为同事。何贤的第五个儿子何厚铧，就是半个世纪后的首任澳门特别行政区最高行政长官。
但1957年黎婉华患上结肠炎，久病不愈之后甚至切除了胃，不但只能吃流食而且必须长期服药，也不可能陪何鸿燊出席各种商业交际。于是何鸿燊援引当时在香港仍然有效的《大清律例》，纳蓝琼缨为妾。信奉一夫一妻的黎家强烈反对，但已于事无补只能接受。何鸿燊晚上去叶北海家接的打麻将太太，就是蓝琼缨。
即便如此，伤心的黎婉华还在1958年生病之际为何鸿燊诞下次女何超贤。黎婉华和孩子住在澳门，蓝琼缨一家则住在香港，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但黎婉华的悲剧还没有结束。1973年，黎婉华遭遇车祸脑部受重创，昏迷了整整一个月，从此长期需要专人看护。1980年何鸿燊为黎婉华找了一名私人看护，名叫陈婉珍。结果陈婉珍借机上位，在1985年9月成为了何鸿燊的三姨太。
陈婉珍正式进门不到半年，66岁的何鸿燊又在舞会上结识了25岁舞蹈演员出身的梁安琪。1989年，梁安琪正式成为四姨太。从一而终的爱情，本来也不可能在何鸿燊这样的人身上找到。
病痛缠身的黎婉华，既眼睁睁看着爱子何猷光撒手人寰，也眼睁睁看着当年甜言蜜语无穷无尽的丈夫把一个又一个女人带进门，或是跟狄波拉和利智这样的女星传出一场又一场绯闻。从时间上讲，二房蓝琼缨获得的宠爱时间最长。从赤裸裸的物质利益上讲，发妻黎婉华所得却最少。她只在澳门有一所旧宅，以及数额不明的赡养费。三个女儿何超英、何超贤、何超雄，也都没有跟何鸿燊的生意有牵连。
2004年2月21日，81岁的黎婉华因病离世。曾经被称为澳门第一美人的女人，光在病榻上就呆了47年。她生前长期独居在澳门的二层大屋中，每年只有在何鸿燊生日时，才会和女儿一起向丈夫祝寿及拍照向外界公布。六十二年的婚姻，也不过如此的夫远子丧罢了。
83岁的何鸿燊亲自到澳门挑选墓地，殡仪自然是极尽哀荣。澳门特首何厚铧、中联办副主任、葡国领事均出席志哀，而香港富豪郑裕彤及胡应湘更专程到澳门。香港特首董建华及太太、富商李嘉诚、李泽钜、李泽楷、林建岳、杨受成及多位政府官员也致送花牌。共超过五百多个花牌排列在教堂内外。由于人数众多，因此教堂内外都挤满人群。
葬礼上，何鸿燊神情哀伤，献花撒土时“双手颤抖”。在正式的讣闻中，何鸿燊以“爱妻何黎婉华夫人”称之，家人排名中也没有三个姨太太，算是对当年所追求少女最后的尊重。
十年后，赌王长女何超英在香港养和医院去世，享年67岁。与霍震霆是发小的她也是半生坎坷，丧弟、离婚、患上精神疾病。离世前长期以医院为家，双肾均已坏死，去世的直接原因是脑血管爆裂。
93岁的父亲何鸿燊这次没有出席葬礼。长子长女虽然都不在了，最小的女儿何超欣刚刚年方十五。
05 自己的葬礼
虽然子女成群，但直到2019年10月22日，将近98岁的赌王何鸿燊才迎来了第一个孙子何广燊。他是没法看着长孙长大成人了：何广燊人生要参加的第一场葬礼，就是爷爷何鸿燊自己的葬礼。
这位澳门赌王，七十多年来在暗流涌动的港澳上层中长袖善舞屹立不倒，既有待人以诚、处事以勤的时候，也不乏果狠决断、杀伐无情的场合。在澳门这样的地方经营暴利的博彩业，若是手段不够不能黑白通吃，早就被人设计得骨头都不剩一根了。何鸿燊，当然是毫无争议的人中之龙。
他是澳门历代赌王中名气最大、获利最丰、在位最久的赌王；他上缴的赌税曾占澳门政府财政收入的一半；澳门有曾30%的居民直接或间接受雇及受益于他的公司；离开了何鸿燊的赌税，澳门政府一度就难以运作。作为澳门首富、“无冕澳督”，何鸿燊绝对是二十世纪港澳地区发展史上绝对无法被忽视的大人物。
他的一生，是令千万普通人羡慕仰望的一生：家世、颜值、智力、情商、权势、财富、名声、艳遇、子孙、高寿，无一缺失——甚至包括良知。有人曾经问他：“别人因为输钱给你的赌场而自杀，你的良心是否感到不安？”
何鸿燊理直气壮地答道：“没有，从来没有。我计算过，我做了那么多的善事，我给了政府那么多的钱，直接间接养活那么多的人，什么都可以补过来。”“我信佛教，对因果轮回深信不疑。”
跟在香港和内地不同，赌博在澳门是一门合法的正当生意，商人何鸿燊确实没有什么理由于心有愧。一生在名利场中打滚的他，身后留下几百亿的财富，等着二三四房姨太和子女们去各显神通地争夺。至于其它还给世人留下些什么，却是难说。
虽然年近百龄，但何鸿燊最后的这段光阴为谁而活、有多愉快，也是难说。2019年2月，何鸿燊病重入住ICU时，港媒爆料其器官已衰竭。续命针打了多少，只有何家人自己清楚。老头一断气，好戏可能才刚刚开始。
反正再惊艳的往事、再炫目的传奇，也终有被雨打风吹去的一天——赌王也免不了一死。见惯世事沉浮沧桑的何鸿燊，多年来目送亲人、敌人、友人、女人一个个死去，现在终于也轮到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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