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婚了原因各自不同 亲情里掺着无处安放的陌生

在离婚冷静期之后，终于有一对明星，做了表率，麻利地离婚了。算是小爱豆劈腿瓜雨里的清流了。我对王栎鑫，没有什么具体的印象，只记得女儿是他的饼印，他因为网友说她女儿丑，在微博上大发雷霆。后来夫妻俩又生了一个儿子，凑成了俗世意义上的「好」。

再看看离婚的复盘：一见钟情，英年早婚，加上之后种种，可以算是一个经典的再也不相信爱情模版了。其实看人离婚，还是一件挺伤感的事情，有一种独自给既往人生打包的落寞感。我最近看了韩综《我们离婚了》。顾名思义，这个韩综请来了几对离婚的夫妻，中年老年青年都有，让他们在一起单独度过几天几夜。

中国古早有一个电视剧叫《离婚了，就别再来找我》，好像成了一种固定句式，规范着离婚后夫妻的原则与言行：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如果强行让他们聚在一起会如何呢？关于离婚五味陈杂的电影和书，我看过不少。也许是由于没有亲自离过婚，所以，更多的是一种对婚姻的反思与共情。但是我居然看这个韩综看哭了，拿女主持的话来说，就是他们的脸上，有无法形容的表情，上百种微妙揉杂在一起，是怎么演都演不出来的。亲情里掺着无处安放的陌生，毕竟姻亲是唯一一种可以带「前」前缀的特殊亲人；爱情早就被透支，成了一声远观的熟悉的叹息；想表现洒脱友情，又如履薄冰，即便自己已然翻篇，可你无法估算对方对离婚这件事的心理进度，进退动辄伤人。最复杂的，是自己身浸前一段人生的心绪。第一对夫妻是韩国的两个老年艺人，离婚加分居共15年，因为有孩子，所以他们平时也见面，但这是第一次单独相处。

这一对最令人感慨，一出场光是岁月的对比，旁人看起来都异常唏嘘。比如他们似乎离白头偕老只差这么一步；再比如他们纠缠了几十年，犹如偷了彼此的人生。在那个年纪离婚，无论你之后还有没有感情生活，对方都成了唯一性。这种唯一性是时间本身的不可撤销带来的，并不会因为一句「无论几岁了也可以从头再来」就轻飘飘地拂去。这种不可撤销的唯一性，令人恼怒，不甘。所以鲜于银淑在见面的5分钟里，就流着泪说了一句：你不觉得时间很可惜吗？

这是鲜于银淑的感性与宽容。十五年，一句喟叹，她只觉得时间对他们来说都很可惜，而没有谁耽误谁的人生。从鲜于银淑和李莹河的相处来看，不难猜出他们离婚的原因。鲜于银淑一直要表达，李莹河习惯沉默，或者打断；李莹河喜欢呼朋唤友，觥筹交错，对朋友、后辈都耐心有加，鲜于银淑只想要两个人相处，想要获得对方的全部视线；

就是离婚15年后珍贵的相处，李莹河依然在最后一天，叫来了一堆朋友吃饭作为告别。
可能在大家看来，这是典型的东亚老式婚姻了，是对女性的全盘压榨，我当时也义愤填膺地这么想。但后来我又回味了一下。鲜于银淑对这段婚姻，也有她的问题。她小时候太爱李莹河了，导致所有的委屈、不满、疑惑都憋在心里，强行维持着自己贤妻良母的温柔。节目里，她追问起几十年前的事：她去火车站接李莹河，李莹河挽着自己女后辈的手出来，并且和她一起送女后辈回家，一路都是李莹河在指路，为什么李莹河会对女后辈的家记得那么清楚？
那天的天气，李莹河和女后辈走过来的姿势，她开车走到哪个路口拐的弯，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三天里，她追问的都是这些陈年旧恨。而很多时候，对方根本不记得。

想想结婚几十年，分开又十五年，这些事是如何纤毫分明地啃噬着她，让她在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里鼓起勇气提出来，仿佛没有参加这个综艺，这些冤屈就会带入棺材，永久封存了。
与此配套的是，鲜于银淑每次出行都认认真真地打扮，执拗于他是否会把我看作一个女人，她希望自己对李莹河还有性吸引力，而不是一个老太太。

李莹河就算回避鲜于银淑的追问不休，两个人发生了具体的龃龉，鲜于银淑也还是一丝不苟地为前夫准备饭菜。

我在想，如果一个女人不是还爱前夫，那些往事可能早就一句算了就既往不咎了。也不再会在意，已经是老头的前夫怎样看待自己，更不会在矛盾重重面前，还惯性地照顾前夫。我重新丈量了她那句你不觉得时间好可惜吗？，那里面竟然还有一丝惋惜，和不甘，这不甘不是在错误里消耗人生的不甘，是对这段婚姻结束的不甘。他们曾经的婚姻模式多么熟悉，一个不解释，一个不提问；在这个前提下，一个继续付出，一个坦然接受；在前两个前提下，就开始一个怨怼，一个厌烦。

没有沟通，没有感恩，没有空间，没有进退的技巧。把四种模式mix在一起，这样的生活的确会催生出巨大的熔浆量，爆发即毁灭。是啊，时间好可惜啊，更可惜的是，等我们想好好解开我们的问题时，我们已经不是我们了，我们已经风烛残年。我们只能解开那些疙瘩，而没有时间再好好在一起，覆盖掉那些不堪。

第二对夫妻，是一对网红。

结婚5年，离婚才7个月，看上去就是余情未了的样子。两个人不仅有些来自于荷尔蒙的羞涩和不自然，还有一些亲昵的举动。

两个人的房间相邻，有一晚崔肉肉找各种理由，缠着荷叶要睡一个房间，镜头就在这里戛然而止。第二天，两个人在同一个房间醒来，这里面的暧昧空间很大，对于新时代的夫妻或者情侣来说，也没什么好诧异。

更何况，两个人还有一个超级可爱的女儿松叶，没有那么容易老死不相往来。
我们会产生疑问，对啊，干柴烈火，一点就燃，还有牵绊，到底为什么离婚？荷叶的那句我做错什么了的提问让人更加好奇。

离婚时，女儿判给了男方崔肉肉，于是到了荷叶和女儿的见面日，我们好像看到了答案。

崔肉肉出发之前，崔肉肉的父亲狠狠质疑儿子参加这档综艺的必要性，当孙女的面，把前儿媳贬得一文不值：没有给他做过饭，不给他请安，做女人做父母做儿媳，都是零分。而崔肉肉，在以往的婚内生活中，总是会更多地站父亲。

荷叶心里当然有泛滥的委屈，她24岁就结婚生女了。

到28岁离婚，把这之间最好的年华都投入到养育当中去。

她结婚前真的很美很美，是那种宁静而冷冽的混血美。现在脸上多了一份疲惫感，是失败婚姻带给她的。

看到这里，仿佛也是一个东亚式现代婚姻，女方付出生育，不被婆家重视，而丈夫作为夹心饼，从不做调停，偏向自己的父母。在新的一集中，有一点新的内容。崔肉肉送松叶去前岳母家，岳母因为心疼女儿故意刁难，让前女婿把结婚时自己的礼金和首饰都还回来。

妈妈的这个举动让荷叶异常尴尬，她愤怒地指责妈妈，不应该这样旧事重提。

荷叶不是单纯地护短，因为肉肉说了一句：有些事我不想全部说出来。而荷叶也和妈妈说：你知道我也有错，你知道我们为什么离婚，你为什么还要说话这么难听？我们无从知道荷叶在这段婚姻中到底犯下了什么样的罪行，可以让她把以上那些苦涩都拉上拉链。但这让肉肉和荷叶达成了沉默的协议，他们选择了和平相处，即便那和平里都是暗涌。我们也能理解荷叶的母亲，她的责难自然不是为了钱，是为了在她内心最重要的，女儿的幸福与逝去的年华，还有对外孙女的心疼。因为父母离婚，四岁的松叶不得不面对一次次离别，由此变得敏感讨好。

荷叶的妈妈慌不择路选了一个切口，去质问前女婿，她要表达的核心是：我为你们付出了一切，但你却没有好好对待我的女儿，让一个家分崩离析。她被女儿一连串的反驳噎住了，捧着脸痛哭，良久说了一句：人生真是虚无缥缈，不值得。

最后采访时，荷叶说，第一次体会到崔肉肉夹心饼干的滋味，那应该很辛苦。

崔肉肉嚎啕大哭，那份，自责、孤独、为难，交织在一起的压抑，终于第一次得到了发泄。

这段看完，演播厅里哭成一片。

每个人的眼泪里都有自己的那份隐忍与痛楚。我一直认为，离婚不仅仅是一个动词，一个结束婚姻状态的动作。它还是种状态，是属于婚姻的一部分，你可以在任何离婚的人身上找到婚姻内的共情。尤其是在婚姻中，太多扯不清道不明的羁绊和立场，上下三代里，可能没有人犯错，可是每个人都不幸福。所以人生十项压力里，婚姻从开始到结束，就占了四项。

或许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世界上还在婚姻里的夫妻都相似，都靠恒久忍耐；世界上离婚的原因各自不同，因为婚姻太复杂了，广度与深度里，任何一个点都可以导致分崩离析。
记得看《诊疗椅上的谎言》时，里面有一个案例很有意思：一对恩爱多年的夫妻，一对反目成仇的夫妻，丈夫都去世了。你猜哪一位妻子更难走出居丧的情绪？
是憎恶丈夫的那位妻子，因为随着丈夫的去世，她内心巨大的恨能量，没有办法疏解。让我们来猜一猜，是已经不爱对方，还是还爱着对方，离婚后更难过呢？一边是对自己人生在错误里消耗的完全否定，一边是对方先一步离场的耿耿于怀，哪一种更痛苦呢？接着，是在婚姻里已经不爱的人更痛苦，还是离了婚还爱对方的人更痛苦呢？
又或许，只要和婚姻沾边，都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