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家里再添一位警察,顾家老两口格外欢迎,喜笑颜开。唯独顾耀东神色如常,沉默地收拾着书本和衣物,准备搬到亭子屋住。两个昔日好友坐在房间里,拘谨且疏离,即便聊起赵母也是源于无话可说。顾耀东巧妙避开关于夏继成的问题,继而谈及那句“不忘年轻时的梦想”,也希望赵志勇不忘初衷。
隔日大早,顾家灶台燃起炊烟,连带米香四溢。因为赵志勇的到来,一家人极为热情,连忙拿出压箱大米招待,顾母也将自家女婿从南洋带来的胃药交给赵志勇,顺便递上两捆金圆券,虽然钱不多,但好歹是聊表心意。
赵志勇见此深受感动,同时也为自己的心怀鬼胎而不耻,他是钟百鸣藏在顾家的利刃,随时都会龌龊地捅出去,使得满屋幸福支离破碎。每每想到这里,赵志勇几乎无颜面对顾家,于是决定提交假条回乡,恳请钟百鸣另寻他人监视顾耀东。
然而钟百鸣并未进行挽留,竟从抽屉拿出一封信函,表面佯装对信内容毫不知情,更是淡然地看着赵志勇表情几变,最终因为赵母病情恶化,被迫接受这份可以凑足三个月薪水的任务。
眼见赵志勇失魂落魄地走出办公室,钟百鸣面露讥讽,抽屉里还有好几封赵母写给儿子的信件,可惜皆被他扣下。这些信件饱含母亲的思念,同样是钟百鸣用来牵制赵志勇的筹码。
刑二处闲来无事,同僚们又是插科打诨的一天。顾耀东主动约孔科长下棋,偌大的户籍科里不仅响起棋子落板的声音,还有孔科长发自内心的感慨。外人皆知当今时局不稳,孔科长更是明言论政,认定将来必然是共党得天下,百姓将安居乐业。
顾耀东提前回家,坐在桌前用小刀剔下照片,再小心翼翼地贴到证件本上。随着一个叫做“王玉晨”的陌生名字映入眼帘,沈青禾也将以全新的身份开始生活,顾耀东久久凝视,恋恋不舍,从未想过终有一日会亲手为她制作证件,隐姓埋名。
赵志勇拎着大米重回福安弄里,正值暮色降垂,他见顾耀东急匆匆出门,赶忙带着假扮鞋匠、菜贩的便衣警察悄悄跟去。
十六铺码头的黑市内,顾耀东穿梭在众多摊贩之间,直至停在一处干果摊前,用几张美金与小贩进行交易,接过长方形的纸盒。赵志勇等顾耀东离开,便从小贩口中得悉顾耀东私下购买磺胺粉,经过反复纠结,最终在两名便衣警察的目光下拨通钟百鸣电话,告知实情。
几辆警车停在金门饭店外,钟百鸣率先走下车,率领警员声势浩大地闯进夏继成房间。此时夏继成穿着睡衣靠在沙发上喝茶看书,即便面对这般阵势,仍旧处澜不惊。
钟百鸣先礼后兵,吩咐赵志勇去房间搜查,没想到那个用报纸包裹的长盒并非磺胺粉,而是普通的艾灸条,就算夏继成当众脱掉衣服,赤裸上身,仍未找到任何伤口痕迹。
警员们见此情形,连忙识趣地后退,夏继成一掌打向赵志勇,目光却紧盯着钟百鸣,甚至十分大度地送给他一本《圣女贞德》,里面有两处关于悲剧的戏码,即万念俱灰亦或踌躇满志。
钟百鸣带人突袭夏监察官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警局上下皆有所闻,齐升平默默等待着两虎相争的结果,当他得知夏继成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时,立马喜笑颜开地重新挂上字画。
数十辆宪兵队的卡车和吉普车停在警局大楼外,几十名荷枪实弹的宪兵包围大厅,继而踹开副局长办公室门,当场按住钟百鸣,卸下他随身配枪。
众人皆知宪兵和警察历来纷争不断,前几年就有金都大戏院警宪火拼血案,所以大家也是避而远之,尽量减少麻烦。正当所有警员争相围观不敢上前,倒是齐升平主动开口,假装替钟百鸣说情,但他并没有真正阻挠夏继成的抓捕,甚至在其离开后吩咐食堂加荤犒赏警局上下。
夏继成气势凌人地朝外走去,临上车前朝钟百鸣狂揍两拳,随即跳上吉普车,扬长而去。钟百鸣只能忍受这份屈辱,紧接被宪兵押上车离开,等待司令部的处置。
与此同时,顾耀东带着警委行动队冲进废弃工厂实施营救,他背着沈青禾走出大门,迎着金黄色的夕阳朝前跑去,离开那阴暗的肮脏之地。
警委两辆火车一前一后行驶在开阔的郊外路上,沈青禾与顾耀东站在车旁,感受着劫后余生的平静,还要迎接着即将分别的不舍。
沉默许久后,顾耀东拿出沈青禾平时藏在床底的小箱子钥匙,连带那本新证件一同交给沈青禾。从现在到将来,还有无数个漫长岁月,可是两个人何时再见已成未知。夏继成坐在轿车里,看着车窗外互相拥抱的一对男女,笑的百感交集。
送别沈青禾,顾耀东独自步行回家,他来到门口恰好听见父母正在商讨办婚事。老两口尚未有所察觉,还在叽叽喳喳憧憬着未来。赵志勇站在胡同拐角,望着顾耀东落寞转身,视若无睹地从他旁边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