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歌拍不好爱情 地母式的慈悲为怀拍摄手法

昨天以作品分析了陈凯歌的少年感：陈凯歌的少年感（一），越写越多就把婚恋分开写了。昨天文章的最后，我下了一个结论：陈凯歌拍不好爱情，拍不出爱情百转千回的层次。有评论说，《搜索》拍的还挺细腻的，实在不敢苟同。《搜索》算是陈凯歌电影里，除了《霸王别姬》之外，唯一一部爱情重头戏份的电影，高圆圆和赵又廷之间爱情设定还有很大的发挥空间。比如赵又廷，在他眼里高圆圆是个被抛弃拥有100万分手费的小三，道德还败坏，不给老人让座。他因为辞职没有收入，需要赚高圆圆的钱，花7天时间陪护她，中途爱上了她，得知高圆圆得了绝症，最后高圆圆跳楼自杀了。这纵向线里，情感最起码有四层转折，且最后两折可以说榱栋崩折、赤地千里的高潮。横向还有一个很复杂的情况，赵又廷有女友姚晨，姚晨就是报导新闻、引导网友对高圆圆进行网爆的记者。

横向线里，赵又廷应该是左右为难，双份的前后的不同对象的爱恨交加。高圆圆那里的情绪应该更盘根错节，孤身长大，被老板虎视眈眈，年轻貌美得了癌症，被网爆，遇到了赵又廷，对方始终带着鄙夷又同情的误会。她知道赵又廷有女友，就算想占有，也命不久矣。
这是真正的相逢恨晚肝肠寸断啊。

陈凯歌处理得很粗糙。赵又廷是怎么爱上高圆圆的？如果是隔着窗户被躺在床上的高圆圆打动，应该掺杂着情欲，主观镜头出来却是纯洁的面庞；如果是发现高圆圆被误会产生了怜爱，应该有一两处高圆圆善良、柔软的情节，没有；高圆圆又是如何爱上赵又廷的？这个男人除了碰巧丢了工作，花钱聘请做她最后的倚靠，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懦弱、优柔寡断、喜怒无常。

如果是两个人蹦极肾上腺素升高产生了化学反应，或者是公布癌症真相后看日出的末世相濡以沫感，那就不应该都一笔带过。遗书里的我爱你三个字，太重了，谢谢你才是剧情顺流下来的分寸。

爱与建设、攻击与死亡，都是弗洛伊德说的人的本能，如此恢宏又微妙的缠绕，要用7天的相处让人信服，反正我是没有感受到。这还是在高圆圆和赵又廷假戏真做给片中情感加了分，的前提下。

拍情感纠葛里的人性幽微，最细腻的老一辈华语导演，私以为就是与陈凯歌发生过冲突的陈可辛。
当然，这已经算陈凯歌所有电影里，对爱情着墨最多的一部，他的主题也不是爱情，是受了《无极》被恶搞的刺激，从而衍生出来对网爆的痛陈，很可惜，网撒得太大，也没有拍出网络时代的《狩猎》。但是很矛盾的一个点是，陈凯歌坚信爱情，不仅自己信，还非得让你信。
《风月》里的张国荣，一个拆白党，专门骗女人的钱，他爱上了一个诈骗客户，这个女人跳楼自杀之后，张国荣悲痛万分，转头就跑回老宅，和巩俐饰演的大小姐示爱。
我不信啊，我觉得这是拆白党被组织抛弃找接盘侠。
《无极》、《道士下山》、《温柔地杀我》、《妖猫传》都是一眼万年，至死不渝。陈凯歌对爱情的理解真的如少年般炽热纯净。我曾想过，他是不是历经千帆做减法，再一想也不是，他出走半生，半生都这样。
那么只有一种理解了，陈凯歌从小到大，没遇到过什么卑微、痛苦的爱情，每段恋情，都是女方赤忱地爱着他，全心地付出。他当然无条件信任爱情。
通俗点来说：我老陈看上的女人，还没有不爱我的！自带光芒的少年，一直被爱他的女人封存在蜜罐罐里，怎么懂凡人爱情的苦难呢？所以，他电影里的女性大多像一个符号，要么海伦式，光芒万丈，睥睨众生。《妖猫传》里的杨玉环，《无极》里的倾城，《道士》里的师娘，因她起祸端，因她误天下，但又和她没啥关系。

要么是地母式，慈悲为怀，普渡苦难，《风月》里的大小姐，《荆轲刺秦王》里的赵姬，《赵氏孤儿》里的赵姬，《梅兰芳》里的福芳芝，都是这样的女性。

总之，陈凯歌的女主没有出现过什么坏女人，也没有非常鲜活的女性角色。唯一一个有点冲突的，是《和你在一起》的女混混陈红，但本质还是个慈悲地母。我总是会想到姜文，姜文的电影几乎也是这样的配置，一大一小，一魅惑一纯真，都是导演内心女性符号的投射。
说起来，这俩人在择偶上真的极其相似，都喜欢强势、彪悍的女性，都被动进入婚姻，而婚后都被另一半「管」得死死的。管打引号，是因为陈凯歌、姜文这样少年气、极具才华的男人来说，老婆就是他们事业的保鲜膜、开路车。陈凯歌的第一妻子姓张，相识于微，默默无闻。第二任就是洪晃。洪晃大家很熟悉了，母亲是国民著名外交官章含之，外祖父是章士钊，继父是乔冠华。80年代，她以全额奖学金考入世界顶级文理学院瓦萨学院，攻读国际政治专业。本有望成为政坛巾帼，她却叛道离经回来混文化圈。

这就和陈凯歌天雷地火了，她的自传《我的非正常生活》里如此描述：
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次聚会上，陈凯歌身材高大，眉宇间有一股轩昂之气，再加上他在我眼中绝对是才情横溢，所以我有点儿晕。
对于一个26岁的女孩子来说，陈凯歌可以说能够满足所有处在那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关于爱的梦想。
热恋没多久，陈凯歌申请到奖学金去美国进修了。我马上向公司申请了一个去美国的机会，坐着飞机义无反顾地追了过去。两个人好不容易跨越了一个大洋重新相遇，生活里充溢着肆意的激情。
不久就碰到了很棘手的问题，他没拿到绿卡就得离开美国。那时候，他必须找一个美国人结婚，才能解决燃眉之急。我与陈凯歌结婚了。
但是他们1991年就离婚了，除了他接受传统教育，他的中国情结很浓的价值观差异之外，1991年，陈凯歌和倪萍已经在一起了。当时的倪萍和陈凯歌，可以算是郎才女貌了，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段，都达到了彼此事业的巅峰。1993年，《霸王别姬》捧得金棕榈，倪萍也是家喻户晓的门面主持人。

倪萍和陈凯歌同居5年，结婚是水到渠成的事情，1993年陈凯歌父亲陈怀皑病重住院，倪萍也一度以儿媳妇的身份照顾。如果没有倪萍，可能《霸王别姬》的光彩会大打折扣。半路杀出来个陈红，陈凯歌和陈红相识于1994年，当时陈凯歌和倪萍还在一起。1996年两人就飞速结婚了。对于这件事，网上的版本很多，一说当时陈凯歌飞去纽约找陈红，陈红大着肚子逼婚。一说陈红大着肚子去片场闹事，一说陈红站在阳台上，说你要不娶我我就跳下去。无论真相是如何的，可以肯定的是，两段感情的时间线是重合的。倪萍在自己的书《日子》里面，暗示过这段日子没有一点尊严。

我相信陈红是豁得开的性格，因为事到如今，她依然趾高气昂。网传陈红接受采访时曾回应倪萍的自传：只能说这个人没有魅力让这个男人爱上她，对她有婚姻的承诺。但是我始终找不到这段话的出处，在我能找到的素材里，陈红在一个综艺节目里坦坦荡荡地回应当年的非议：我根本就没把这些非议当回事，因为我们都是公众人物，我和凯歌，我们俩都是单身，我们光天化日不能做的事情，私底下也不会去做的。我们有选择幸福的权利。

从陈凯歌的三段感情当中，不难总结出一些规律：一他喜欢强势的大女人，无论是洪晃，倪萍，还是陈红，都是那个年代出类拔萃的女性。第二点是，陈凯歌在婚姻方面是一个完全被动的人，一段婚姻因为绿卡，一段婚姻因为怀孕。第三点是：他处理两性关系的态度就是拖延、逃避，把重合的难题都交给了女人们。这多么具有少年感啊：喜欢姐姐（代指成熟强势的女性）、热忱、被动、没有责任感、逃避分手。面对这样的少年，想得到就得恶狠狠掌握主动权，而陈红就是那个最狠的。不能否认陈红很爱陈凯歌，这么多年，陈红作为陈凯歌的专属制片人，陈凯歌不愿去拉的投资，不愿低下的头，都是陈红出面。陈红负责挖淤泥，陈凯歌负责不染。

陈红后一句话是：我可能坚持不下来可以说，从1996年他们结婚开始，没有陈红，就没有后来陈凯歌的电影。因为中国电影慢慢走向了市场化，而陈凯歌在走下坡路，就算是被人顶礼膜拜的大导，也要有说服投资人的理由。陈红这么做是出于爱，在客观上来说，也终生绑定了陈凯歌。首先绑住了陈凯歌的人。电影导演可能是这个世界上，见过美女最多的男人，每天要面临无数的诱惑，剧组夫妻是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情。如果陈红不是贯穿始终的制片人，有什么理由和身份，日日见到自己的老公呢？第二陈红管住了钱。电影的各项收支，都把控在制片人手里中。陈凯歌和陈红，曾参加过一档综艺。综艺的内容是陈凯歌要给陈红准备惊喜，陈红在猜测陈凯歌要给她买什么时，自然而然地说了一句：可他没钱。一个殿堂庙宇的导演，连买一份礼物的钱都没有，可想而知陈凯歌的经济命门都掐在陈红手中。最后，陈红也管住了陈凯歌的心。陈凯歌接受杨澜采访，说最心疼陈红的时刻，是夜里人去楼空，陈红背对着她，朝着洗脸盆闷头，似乎在啜泣。

我以前说过一个笑话：对于男人来说，什么样的女人是好女人？——让他吃饱睡好，玩得开心，就是好女人。普通男人对另一半的要求，心智上就是6岁。而对于陈凯歌这种，心中纤尘不染，有不渝矢志要实现的少年来说，还要加上一条：能理解他的梦想。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男人的一种「玩」。陈红不仅理解、崇拜、还做到了扫清门前雪。
对于陈凯歌来说，他对陈红的情感除了当年的惊艳爱慕，还多了一份崇拜感激。他很明白陈红所做的一切，是为他铸造了一座象牙塔。「住在象牙塔里」，这是冯小刚形容陈凯歌的话。

他在节目里说：陈红是在情感上、婚姻上钟情于一个人的，把这种幸运带给我的人。
不得不说，我当时被这句话感动了。

陈凯歌的意思是，陈红是他的灵魂伴侣，而他知道，这种幸运不是人人都有的。这是比「我爱你」更动人的表达。
陈红还有一点很适合陈凯歌的是，尽管陈红演过那么多伤春悲秋的琼瑶女郎，但她活得很世俗，很泼辣，很利索。
她在生活里不喜欢肉麻，不喜欢秀恩爱，对浪漫的认同方式很老派：温暖生活。这又给在感情方面羞涩木讷，不善言辞的少年，少了一点烦忧，多了一些自在。
陈凯歌可是看到倪虹洁哭，就缴械投降的男人：我最怕看到女同志哭了，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陈红也不容易意气用事，所以她是陈凯歌的定心骨。
杨澜问及当年《无极》被恶搞，陈凯歌说自己当时怒发冲冠，陈红却歪歪头表示：这很正常。此时陈凯歌笑眯眯地问对面的杨澜：你说我娶她是不是娶对了？

更何况陈红，还给陈凯歌了两个儿子。让他在尽情阳春白雪的同时，还拥有了下里巴人的人间烟火。
陈凯歌在陈飞宇面前作古正经，不苟言笑，电话都是order式的，但在陈红面前，真真像个少年。
他俩参加综艺节目，陈红佯装生气，打电话给陈凯歌：你话筒关了吗？你刚才为什么不拉我的手？我很没面子，我不录了。

陈凯歌身子侧了侧，有些尴尬，对着镜头就手足无措了起来：没有的事，我有我的一套想法。
转头就把接下来所有的计划都交代给了陈红。

最终少年都会栽在这样的女人手里。洪晃虽然才华横溢，性格也强势浓烈，但她和陈凯歌是同一卦人。他们极度能说到一起去，也能极度地为不同的审美、价值观打得不可开交。洪晃也见过大世面，她对陈凯歌的心动是平起平坐式的，崇拜很快就会消磨殆尽在婚姻的琐碎里。《无极》滑铁卢之后，洪晃就在博客里揶揄陈凯歌：
由于前夫和一个馒头过意不去，这一周以来，我的所有朋友都毫无遮拦地拿我开涮，带着讽刺和嘲笑的口气，点拨我对男人的判断能力和品味。昨天晚上已经到了高峰，一桌八个人，原来都还绷着点，现在全喷出来了。今天早上看了博客，发现帖子里面我也受牵连，看来这女人出嫁一定要慎重，我这辈子真是来不及了，下辈子得注意了。
对于陈凯歌来说，大约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身边人对自己才华的鄙夷了吧，他的脚，不能踏出象牙塔一步。
而倪萍呢，多了一丝贤惠与尊重，少了一些霸道与进攻。
陈红对于陈凯歌来说是完美的，她不干涉陈凯歌的艺术创作，并豢养那份初心。在世俗领域她毫不手软，该得到的一切都要得到。而对于陈凯歌来说，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扔给你刚好。
少年为什么拍不了爱情？因为少年志不在爱情。我曾经说过，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男人是比女人更浪漫的物种。他们的眼里并没有怜惜眼前人的空隙，只有政治历史，星辰大海，银河宇宙，以及虚无缥缈的人类前景。只是，有的男人能把这份浪漫当饭吃，就成了可爱，成了情怀，有的男人不能，就成了幼稚，成了自大。
少年感的男人对情感的需求量不多，除了少年维特时期那个内心标签式的女神，大概剩下的影子，就是无所不能的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