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纪录片黄土大塬 3个看点让你厘清历史问题

下面这两张图配合使用，才能读懂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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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纪录片爱好者，甚至可以加一个前缀“狂热”。出于故乡是黄土高原的关系，我几乎看遍了所有关于黄土高原的纪录片。

因此，到了今天，我可以下一个结论——如果只推荐一部让人了解黄土高原的纪录片，那我会推荐你去看这部《黄土大塬》。

这部片显然不火。豆瓣评分不足百条。我是在B站看的，因为观看人数太少，连评分都没有资格显示。今日头条APP上的放映厅栏目里，也能免费看到《黄土大塬》。

但这部片还是打动了我，打动了一个出生于成长于黄土高原的十足挑剔的帅气男子。而我也是看到最后一集的片尾，才发现导演是金铁木，感慨一声怪不得呢。因为我在第六集的部分地方听到了与纪录片《大明宫》极为相似的背景音乐。也怪不得呢，金铁木拍纪录片，至少一定不会干巴巴。

是的，《黄土大塬》一共有6集，每集不到40分钟，这还包括每集重复5分钟的前情回顾。

第一眼看到“黄土大塬”这个名字时，我的第一反应是——呦呵，董志塬已经拉风到这种程度了吗，都有专属的纪录片了？看完之后，只能说我猜对了一半，里面的确提及了“天下第一塬”董志塬，但黄土大塬更像是一个广义的代称，代指以甘肃庆阳为中心的黄土高原核心区。

《黄土大塬》可以算是一部历史纪录片，因此，你可以当成故事甚至电视剧去追。

这部剧至少让我厘清了几个关于历史的模糊疑问。

第一点，黄土高原的史前文明，为什么是中华文明的前夜？

黄土高原的形成，得回溯到地质年代上的千百万年前。但这并不是构想，而是有实证存在。在甘肃省庆阳市环县，出土了环江翼龙化石；在庆阳市合水县马莲河畔，出土了黄河古象剑齿象化石。人类遗迹会少吗？

陕西省榆林市的石峁遗址，被学界广泛认为是中华文明诞生的前夜。甘肃省庆阳市的南佐遗址，则是黄帝时期人类部落的遗址。岐伯，便来自这片土地，据说与黄帝一起发明了中医，他们的医术经验被总结为《黄帝内经》。

第二点，周人的发展历程。

周人的始祖叫弃，很明显，是被母亲抛弃了的孩子。弃这个孩子，喜欢研究花花草草，种地手艺强，被夏朝的领袖帝尧封为农师，舜帝封弃于邰（今天的陕西省咸阳市武功县），称为后稷。

后稷的儿子叫不窋（zhú），是周族的首领，但此时夏朝后继首领不再重视农业，国力衰退，另有说法是不窋参与过联合其他部族对夏王朝的起义，但被夏朝镇压。总之结果是，为了族人的安危，作为首领的不窋晚年做出决定，带领周人北迁，离开关中平原。

不窋带领族人一路北上，来到彼时被北方游牧民族犬戎所占据的黄土高原，周人在今天的甘肃省庆阳市庆城县扎下根，去看看今天的庆城县城的地势就知道，庆城十分之拉风，这里是马莲河的上游，环江河与柔远川两河交汇，不窋带领族人在这里筑起城堡，令犬戎毫无办法。也是在庆城，不窋为了部落的发展，殚精竭虑，并制定了一系列礼仪制度，周人最终走向强大。在今天甘肃省庆城县，便有知名的景点周祖陵。

又过了些年，到了不窋的孙子公刘成为首领后，精于农耕，已经在庆城发展壮大的周人，决定主动出击，赢得更广阔的发展空间。首领公刘带领全副武装的族人南下，打算占领被游牧民族犬戎占据的豳地，结果由于不窋长远的谋划，周人与附近游牧部落常常通婚，豳地的游牧部落热情接纳了公刘率领的周族，并且主动尊更擅长农耕的公刘为首领。所以，不费一兵一卒，周人成为了豳地的主人。那么，豳地在哪里呢？就在今天的马莲河下游，泾河中游，对应今天的甘肃省宁县、陕西省长武县和彬州市。今天的陕西彬州，号称“公刘故里”，便得名于此。而我的家乡长武县，自然也属于豳地，公刘在豳地建立了新的都城，称为“京”。

公刘在位的时候，是夏末商初。之后，历九代，到了古公亶父成为周人首领，带领周人再次迁徙，这一次，他们从黄土高原上的豳地南下，再次回到了关中平原，来到了关中平原西部的西岐（即今天的陕西省宝鸡市岐山县）。

而古公亶父的孙子，叫姬昌，即大家熟知的周文王，其子为姬发，即周武王。自此，武王伐纣，封神演义，周公旦吐哺，周王朝正式登上历史舞台，并建立起自不窋时代起源越发完善的礼乐制度。

可以说，周礼几乎决定性地影响了我们这个民族的性格。

第三点，北宋时期，黄土高原成为宋辽、宋与西夏的前线阵地。北宋名将杨业的故事不必多说了。聊聊北宋与西夏的战线。有一个关键人物不容忽视，那就是范仲淹。

宋朝是一个重文抑武的朝代，这是因为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本就是武将出身，自己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搞得对武将夺权十分过敏，这就相当于“绿人者人恒绿之”的心理。开国皇帝这种心理，直接转化为繁复的制度，并导致，在两宋三百年历史上可能出现了中国历史上数量最多的悲情将军。

北宋有悲情的杨业杨家将，南宋有悲情的岳飞。北宋还有文武兼备的范仲淹，南宋也有文武双全的辛弃疾。

范仲淹坐镇北宋西北边陲，也就是今天的陕北和甘肃陇东，与西夏国展开对峙，文臣出身的范仲淹，打起仗来一点也不含糊，谋略惊人，愣是在黄土高原上建立了完善的堡垒要塞体系。

我们中学时都学过范仲淹的词：

《渔家傲-秋思》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
四面边声连角起。
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
羌管悠悠霜满地。
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也许只有在黄土高原萧索的深秋里，你才能体会到这首词逼仄的意味。

第四点，也是整部纪录片最让人感动的点，那就是最后一集讲到的民间艺术。

庆阳与我的家乡虽是两省，但仅有一河之隔。但我也是从这部纪录片里，才第一次知道还有一种地方戏曲叫做陇剧。才知道在庆阳的环县，还有一种小戏，即环县道情皮影戏。

环县道情皮影戏的创始人叫解长春，是清末人。他从小便天赋惊人，13岁时即自己组建戏班，备受当时的宁夏王爷的喜爱。但解长春有个心结，一辈子都没打开，那就是想为唱戏人讨个正经的名分，在封建社会，人们普遍认为戏子是下九流。解长春请求宁夏王为皮影戏艺人正名，但在为西夏王完成100天100场不重样的皮影戏演出后，西夏王并没有遵守约定。解长春郁郁而终。

直到百年之后，共和国时代，环县道情皮影戏成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皮影艺人得到真正的正名。

我才想到，小时候家乡的庙会经常会有戏班来唱戏，但戏团大多来自甘肃庆阳。其实庆阳地处陇东，最流行的戏曲还是秦腔，我甚至感觉秦腔在甘肃比在陕西本省还要更流行。

除了秦腔，庆阳还有不少属于黄土窑洞的艺术。想知道窑洞是怎么挖掘的吗？这部纪录片可以给你答案，也是看到这部片，我才回想到，原来小时候在家乡的老窑院子里，墙壁果然不是平整的，而是有着一道道刻意的斜纹。

香包和刺绣，全国很多地方都有。但庆阳市华池县双塔寺出土的金代香包，被尊为“千岁香包”。纪录片里说，香包刺绣在庆阳非常流行，尤其是过端午的时候，当地人称各色香包为“耍活”。我一听，这不正是小时候家乡的称呼吗，端午不仅要吃粽子，小孩子还要戴耍活，耍活就是香包。那一刻，我甚至有点热泪盈眶。

庆阳还有剪纸。其实全国很多地方也都有，同为黄土高原，陕北的剪纸也很出彩。但纪录片里，讲了庆阳剪纸一个故事——上个世纪庆阳地区最知名的剪纸艺人是祁秀梅，因为一辈子没有儿子，被世人流言“就是因为剪纸，把孩子都剪给别人去了”。这让祁秀梅十分伤心。祁秀梅有个外孙女叫惠富君，从小便对剪纸很感兴趣，但外婆祁秀梅死活都不答应教小富君，她并不想外孙女走上自己的老路。直到1987年，法国艺术局执行主席、法中友协艺术委员会主席让·皮埃尔吉莱姆先生和夫人、瓦西埃一行三人，专程来到庆阳市镇原县拜访祁秀梅老人，并随口说了一句，“秀梅女士娴熟的技艺，已经显现在她外孙女小富君的剪纸里”。

正是这句话，一句来自法国艺术家的由衷之言，让祁秀梅老人解开了心结。她终于决定，将自己的毕生所学传授给挚爱剪纸的外孙女惠富君。两年后，祁秀梅老人过世。

香包刺绣和剪纸，都是源于黄土高原的民间艺术。当然还有信天游，在红军到来之前，信天游是千百年来黄土大地上的哀歌。兰花花是让人心碎的可怜姑娘。

……

从炎黄部落到周秦，从强汉到盛唐，黄土高原曾经长期占据着中华文明的核心位置，但自宋朝以后，黄土高原不再处于聚光灯下，落寞千年。

也许只有知道了这恢弘曲折的五千年历史后，你才算准备好了去面对今天的黄土地。也许你才会理解，为什么路遥会写出《平凡的世界》，为什么如路遥一样的千千万万个黄土高原的儿女，会对黄土高原有这么复杂的情感。

生于黄土高原，长于黄土高原，但直到今天，我依然发现，我对黄土高原知之太少。那些我从小习以为常的存在，我无视着它们身上深邃的底蕴与故事。我从来不觉得黄土高原在审美上是美的，我只是喜欢它的寥廓、雄浑、大气、苍茫，甚至粗糙。

这些年来，我见过不少“嫌弃”自己家乡的人。他们会很努力地奔向大城市，很努力地学着拗口的大城市的方言，好像如此，自己就换了一个身份，完成所谓的“阶层突破”了。他们中很多人会觉得家乡土，比如来自黄土高原，则认为黄土高原“土”，或许在他们眼里，“土”只是“穷”的另一种表达吧。

但我永远不会认为我的家乡“土”，我永远不会说黄土高原“土”——因为我越发清楚地认识到，我对看似土里土气的黄土高原的认识，还只属于一无所知的水平。

没有比无知自大，更可怜更土鳖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