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把刀最广为人知的是他自传式的电影《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但他其实还导演过一部霸凌题材的电影《报告老师,怪怪怪怪物》(下称“报告老师”),同样是在高中校园,这两部电影的气氛堪称天壤之别,前者是少年的纯爱,穿插着无伤大雅的恶作剧,而后者则聚焦校园暴力,营造的世界充满恶意,全然容不下弱者。
这部电影的口碑呈两极分化,可能是血腥和风格化的画面设计抓取了太大的注意力,直觉上仿佛是烂片套路。但《报告老师》实际上可以称得上在各方面都无可挑剔的一部电影。
校园暴力题材的电影总会让主角陷于绝望的境地,但又仁慈地安排一个亲近的人聊以慰藉,如《少年的你》小北对陈念的守护、《告白》母亲为女儿复仇。
《报告老师》则聚焦个体,让家长、朋友、恋人这些本最亲近的角色全都缺席,主角因此处于彻底孤立无援的境地。而且在表达方式上另辟蹊径,看似在讲校园,实际上在是对整个社会乃至人类历史的反思,以小见大,情节上设置魔幻的食人魔情节,同时又立足于现实的命题。
这部电影是另一种看世界的角度,所有的现实元素都被蒙上了一层悲剧的色彩,
1.人物关系的本质,是食物链
对于曾亲历校园暴力的人来说,想必都不会对电影所表达的霸凌场景感到陌生。
林书伟在讲台上被全班人扔纸团,老师就站在一旁。全班的班费被偷走,而放班费的袋子在林书伟的书包里,同学们大喊“小偷”、“恶心”,老师喊着“不要扔到老师”,班上的混混段人豪说“班费一定藏在他的鞋子里”,林书伟把鞋子脱下,引发一阵哄笑。
在这场集体闹剧中,女老师处于食物链的顶端,她选择纵容,其次是段人豪,他纯粹为了好玩寻找欺凌对象,然后是他身后的一帮小弟,最后是林书伟,他是被识别出来的欺负对象,而剩下的同学都在备选名单中,谁也不知道谁会在什么时候沦为受害者。
在遵循这样的设定之余,电影最重要的是人群中的异类——怪物姐妹。
这对姐妹生活在垃圾桶中,在黑夜出没,拥有可以轻易杀死任何人的能力,似乎拥有无敌的力量,但这力量的来源却来源于至亲的残害,她们的父亲是法师,借着亲生女儿的初潮养出最毒的蛊,将她们变成杀人的怪物。
她们的存在,将食物链的人物关系变成了食物环,人吃人不是走向固定的直线,而是无序的环形,有人被迫“吃人”,有人上一秒在“吃人”,下一秒就“被吃”,还有人千方百计想钻进“吃人”的队伍里。
2.弱者无辜,直到遇见更弱者
《报告老师》里设置了很多弱者,而弱者之中又有更弱者,当他们相遇的时候,其中的“强者”就会被考验。
林书伟和段人豪一帮人去养老院做公益,这里的老人大多是行动不便或智力有点问题,段人豪他们想了各种方法去玩弄他们。
最开始的时候,林书伟的表情是痛苦的,但渐渐地,他笑得越来越开心,在毫无反抗能力的老人面前,林书伟释放了内心恶意,并本能般地享受到了快感。
正如段人豪女友在KTV对林书伟说的那句话“只想做好人,又没有种做好人”,这个角色在电影里绝对不是正面的,他的善,是出于他的弱。
在虐待怪物的时候,林书伟是所有人中表现得最不忍的那一个,但他真的是出于同情吗?还是因为,他的懦弱使他害怕哪怕是绑起来的怪物,所以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呢。
小卖部的婆婆和智障儿子自然是社会上的弱者,婆婆咳嗽不止,得了不治之症,费力地教儿子如何看店、如何找零钱,但当婆婆看到门口有流浪汉的时候,她泼水赶走了对方。
导演刻画这些“弱者”,不只是想让这些个体得到同情或谴责,而是表现出他们在这个社会里的身不由己,他们被约定俗成的规则所裹挟,推着向前,推着释放恶意。
3.如果有希望,那就是强者的勇敢和善意
在怪物姐妹死了之后,电影画面被一层血红的滤镜渲染,展现出恐怖超现实的气氛。
林书伟来到小卖部,这里早已被洗劫一空,只剩下智障儿子在重复着“一百块,自己找”。到了学校,这里似乎又恢复平静,校园暴力日常上演。林书伟将怪物的血加入食堂的汤里,在每个同学的午饭里都加了点料,当一个同学故意在他面前掀起裙子,放了个屁之后,林书伟面无表情地喝下了汤。
于是平静的午睡时,林书伟走出教室,身后是一片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火焰冲出窗户,当他走到阳光下,火从他面目狰狞的脸开始燃烧。
一直被霸凌的胖子女孩成为最后的幸存者,在把她的汤倒掉时,林书伟说“你不一样”。
这个女孩之所以不一样,我想是在林书伟在被污蔑偷班费的时候,她对他说“我不想你变得跟我一样”,当时这个女孩的桌子被放在走廊上,显然早已被排挤得无法在班级容身。
一般在校园暴力事件中,大家都会指着一个人欺负,所以每当出现新的受害者,就是原对象解脱的时候。当林书伟被全班同学群攻时,只要这个女孩跟着大家起哄,那她就有可能摆脱食物链最底层的位置,成为班级里有权嘲笑别人的“沉默的大多数”。
女孩没有这么做,她在结尾活下来,是导演给这部绝望至极的电影,留下的希望。从中可以解读出的观点,是这个社会存在的希望,就是当一个人处于相对强者时,他依然能释放善意。
《报告老师》得主角是林书伟,他既是受害者,也是施暴者,是不够勇敢的好人,又是不够极致的坏人,我们跟着他经历了电影中所有的事情,对他产生了同情、指责、不解、恨铁不成钢各种复杂的情绪,他就像一面镜子,反射出的,是真实世界的大多数人。